做個「好媽媽」,得有多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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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劇場,當前排觀眾站起來的時候,後排觀眾也不得不這樣做。
所以這個世界上很難找到一個不焦慮的媽媽。
」
薇妮斯蒂自己曾經過著步調緩慢且傳統的童年,在樹林裡嬉鬧,幫鄰居家看小孩兒。
二十多歲時,為了追求五光十色生活的她搬到了紐約。
後來為了讓兒子有「更好的童年」,搬到了美國紐約曼哈頓上東區,艱難地融入上東區女人社交圈。
她是美國紐約曼哈頓上東區育兒大戰中的一員,也是一位耶魯大學人類學博士。
薇妮斯蒂用人類學的視角來研究上東區媽媽們的獨特精神世界,寫出了一本《Primates of Park Avenue》(公園大道的靈長動物),中文名更直白地迎合了中國讀者《我是個媽媽,我需要鉑金包》。
每個國家、每個城市都有屬於自己的「上東區」,在這場瘋狂的人生競賽中,沒有一位母親能夠獨善其身。
紐約「上東區」育兒大戰
也許很多人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似乎已經擁有一切的人仍然夜不能寐,拚命追求更多,尤其是為了孩子。
從幼兒園開始就可以為孩子建立最初的優質人脈,決定孩子的未來——這是很多家長的共識。
薇妮斯蒂為了孩子上學特意搬到了紐約上東區,試圖融入當地的媽媽群體。
曼哈頓居住著整個紐約市最富有的居民,是較高階層居住、社交、購物的專屬社區。
這個世界讓人覺得很陌生,同時也很誘人。
住在這裡的人,另有一套與常人不同的做事方法,有自己的遊戲規則、自己的儀式,要在嚴格遵守的社會階級制度下培養友誼。
曼哈頓人在派對和聚會上,會相互問些問題,詳盡到有如在做人口調查,目的是要確認把你擺在哪個社會階層,中國人稱之為「互探底線」和「互攀關係」。
即便靠人脈進入了最好的託兒所,在其他媽媽眼裡,薇妮斯蒂和兒子仍然是外來的下等人,沒資格進入她們的交際圈。
從《紅字》里背負通姦罪名的海斯特·白蘭,到《一位女士的畫像》中追求獨立自主的伊莎貝拉·阿切爾,在許多傳統文學作品中,只要是不被社會接受的地位低下的人,尤其是女人,沒有人際關係的保護,無人幫忙,統統沒有好下場。
誰想當被排擠的人?誰不想讓孩子有更好的玩伴?薇妮斯蒂偶然脫離了困境——某次雞尾酒會上,她認識了兒子某同學的爸爸。
他在曼哈頓某銀行帝國工作,處於學校家長的最高階層。
當其他媽媽們目睹他邀請薇妮斯蒂和他的兒子一起玩時,才願意與薇妮斯蒂交往。
努力在上東區活下去,直到完全進入那個自成一格的平行世界,薇妮斯蒂才能看到那裡有多不一樣。
上東區的媽媽們對一切都很嚴苛,薇妮斯蒂描述,這個高學歷、通常沒有職業的富裕女性群體里,最重要的志向就是在健身中心通過層層考驗,讓自己擁有最完美的身材,且用盡一切手段,追求幾乎不可能買到的奢侈品。
曼哈頓讓她的人生起了重大變化,對流行時尚也逐漸敏銳,就像電影《穿普拉達的女王》里一樣,在人人打扮時髦的都市中走火入魔。
薇妮斯蒂最初在上東區找房子的第一天,一位房屋中介脖子上圍著愛馬仕(Hermès)圍巾,全身上下都是高級品牌,而這位中介卻把穿馬克·雅各布(Marc Jacobs)的薇妮斯蒂當成了客戶助理。
這是薇妮斯蒂第一次意識到,衣服會說話。
賣房中介所穿的衣服,要讓外界知道她的客戶有多尊貴。
買方中介所穿的衣服,則要在氣勢上壓倒賣方中介,她代表著客戶形象。
但如果是超級有錢的富太太,則可以隨便穿,她非常清楚中介知道,她已經有錢到不必玩這一套。
皮包成了打扮的重中之重,她自己背著松垮的帆布包,卻發現很多公寓中介都拿著一個閃閃發光的香奈兒。
後來,薇妮斯蒂為了鞏固自己在上東區媽媽社交圈的地位,擁有了一個愛馬仕的鉑金包。
而上東區小孩過的生活,不論從任何人的角度來看,都非比尋常。
他們平日出入於司機、保姆陪同,還會搭乘直升機到漢普頓度假。
兩歲大的孩子,必須上「正確」的音樂課程。
到了三歲的時候,就得請家教,準備迎接幼兒園的入學考試與面試。
到了四歲,不會玩遊戲的孩子得請遊戲顧問,除了法文課、中文課,還要從小學習烹飪課、高爾夫球課、網球課、聲樂課……
媽媽們這麼做的動機,同時包括了對孩子的愛、對未來的恐懼,也包括了不屈不撓的野心,而野心勃勃的背後則是無止境的焦慮。
同時,媽媽們都極度害怕丟臉,在重視榮譽與恥辱的文化里,在一個你不能有橘皮組織、一根頭髮都不能亂的世界,在你是要誰看你在宴會上捐了多少錢,你家整理得多乾淨、你的孩子是否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世界,要丟臉太容易了。
薇妮斯蒂說,上東區沒有原罪問題,大概也沒有上帝?但有丟臉的問題。
西方人可能覺得「丟臉」這個概念令人陌生,不過一旦身處這樣的文化,你就會理解,光是「可能丟臉」,就會帶來多大的心理壓力,你會丟掉真正的臉——一張臉變得憔悴不堪。
孩子不是家長的身份象徵
撥開光鮮亮麗的財富外表,全世界的許多媽媽們,都存在同樣的焦慮,被不安和慾望牢牢控制著。
生怕自己做得不夠好,不夠多,生怕對孩子的未來造成影響。
去年年底大熱的韓劇《天空之城》里給出了媽媽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去督促孩子學習的極端例子,父母之間互相攀比、勾心鬥角,扭曲人性。
這個階層介於中產和權貴之間,在極其注重前後輩關係的韓國,學校出身是進入一個圈子的首要條件,小地方、小學校的人則會受到排擠。
現實生活中也是如此。
正如薇妮斯蒂在上東區的現實體驗,私立學校的文憑和管家,不只是虛榮地位的象徵,不只是能驕傲地在眾人面前炫耀的東西,而是如果你是上東區人,你一定得有。
從這點上看,紐約與北上廣深等國內的超一線城市並無不同——對於中產家庭而言,好的學區房、培訓學校也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東西,而是你該為孩子準備的東西。
英美世界名校更趨利於精英階層,中國的教育與之有所不同的地方是,一定程度上起到打破社會階層固化作用。
父母被「階級固化」、「寒門難出貴子」的論調鬧得更焦慮,恨不能將所有產出都投資在孩子身上。
前幾年,一篇名為《月薪三萬,還是撐不起孩子的一個暑假》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走紅。
這篇文章由一位月薪高達3萬元人民幣的母親所寫,講述了自己幾乎很難承擔為女兒所挑選的海外奢侈夏令營項目的學費。
事實上,每年一到暑假,越來越多的家長在孩子教育這塊的投資力度令人咋舌,出國遊學、暑期培訓班一個都不能少,然而很少有學生家長拿出一部分預算來給自己提升學習、開闊眼界。
還有很多家長甚至賣掉自己的家換成比較小的學區房,為了孩子山窮水盡,犧牲自己的生活質量也在所不惜。
在這種社會壓力下,「好媽媽」的定義就是「為了孩子可以犧牲一切的媽媽」。
許多媽媽在人生中拋棄了自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子女。
作為犧牲者的媽媽們,嘴上會時常掛著「這都是為你好」,以此為藉口不去關心什麼才是孩子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自然而然地,她們將孩子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去撫養。
從曼哈頓母親的角色上我們可以看到,擁有一個「成功」的孩子變成了她們最大的資本。
孩子就像拿來炫耀的裝飾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像一個洋娃娃一樣,她們用孩子的年紀與名校自我介紹。
薇妮斯蒂說,在這些人的身上,看不到什麼個人特色。
媽媽讓孩子失去童年的同時,也讓自己失去了自我。
那麼,考入名校是衡量父母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嗎?當女性人生的重心就只有孩子的時候,它又會造成什麼樣的極端後果?她們的人生到底為什麼而活?
高曉松在第五季《奇葩說》里曾談到父母的話題,「我好為中國的父母悲哀,仿佛他們都沒有獨立生活,獨立的人格。
孩子的快樂不快樂就那麼重要嗎?父母要有自己的生活,憑什麼把你綁身上。
慢慢的,中國父母要學會獨立,我們儘量努力讓父母有自己的生活。
」
何止中國父母,大多數人都清楚意識到社會階層的存在,或多或少也都曾為爬到更高的階層而失去理性。
不過薇妮斯蒂在多年之後還是回到了讓人更輕鬆、更隨意的下城區,她覺得這更符合她的性格,對當年上東區一絲不苟的環境,更嚴謹、更自律的生活,她也只是懷念罷了。
「我不希望孩子以為生活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精彩片段,不希望他們把標準定得太高,再也無法享受粗茶淡飯。
」
作者 | 居然
新媒體編輯 | 胡萬程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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